編者按：

在互聯網環境下，基于搜索技術產生的關鍵詞競價排名商標侵權糾紛時常發生。如何判斷是否構成商標侵權或者不正當競爭，需要結合個案情形予以具體判斷。

本期刊登無錫書譜爾精密機械科技有限公司訴深圳市精卓流體技術有限公司、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侵害商標權糾紛案。該案原告系“書譜爾”注冊商標專用權人，經過長期使用，該商標成為精密陶瓷灌裝泵領域的知名品牌。被告精卓公司使用原告的注冊商標文字作為關鍵詞，搜索結果直接置頂出現的廣告語為“書譜爾陶瓷泵灌裝機用陶瓷泵”的網站推廣鏈接，但是該鏈接下方顯示的網址并不是書譜爾公司的網址，而是精卓公司的網址，點擊該鏈接可以進入精卓公司的網站。對此，法院認定，該行為構成商標侵權。同時，網絡搜索服務提供者百度公司在收到權利人的投訴通知后，未及時作出斷開鏈接或屏蔽展示的技術處理，導致侵權行為持續和侵權損害擴大，對此應當承擔相應的連帶責任。刊登該案例，供研究探討。

在網絡搜索關鍵詞及搜索結果創意主題、描述中

使用他人注冊商標構成商標侵權

——無錫書譜爾精密機械科技有限公司訴深圳市精卓流體技術有限公司、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侵害商標權糾紛

無錫中院　陸超

【裁判要旨】

1. 行為人在其網絡搜索關鍵詞及搜索結果的創意主題、描述之中設置權利人的注冊商標，使相關公眾將該商標作為關鍵詞搜索時所得搜索結果為行為人網站網址，并接觸到有該商標的搜索結果創意主題、描述，該行為系法律規定的商標使用行為，構成商標侵權。

2. 網絡搜索服務提供者收到權利人的投訴通知后，未及時作出斷開鏈接或屏蔽展示的技術處理，導致侵權行為持續和侵權損害擴大的，應當承擔相應的連帶責任。網絡搜索服務提供者主張其已采取了技術處理的，應當承擔舉證責任。

【案件信息】

一審：無錫中院(2017)蘇02民初402號民事判決

二審：江蘇高院(2018)蘇民終982號民事判決

【案情摘要】

無錫書譜爾精密機械科技有限公司(簡稱書譜爾公司)在精密陶瓷灌裝泵領域長期研發，并于2012年申請了“書譜爾”商標并獲注冊，注冊號為第11578001、11578038號，核定使用商品范圍包括泵(機器)等。經過長期使用，上述商標成為精密陶瓷灌裝泵領域的知名品牌。2016年，書譜爾公司接到客戶反饋說是在網上輸入“書譜爾”會被鏈接到其他公司網站，后經過測試發現通過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簡稱百度公司)的搜索引擎，輸入關鍵詞“陶瓷泵”或“書譜爾”搜索，置頂的搜索結果出現廣告語為“書譜爾陶瓷泵灌裝機用陶瓷泵”的網站推廣鏈接，但是該鏈接下方顯示的網址并不是書譜爾公司的網址，而是深圳市精卓流體技術有限公司(簡稱精卓公司)的網址，點擊該鏈接可以進入精卓公司的網站。而精卓公司也生產陶瓷灌裝泵，經營范圍與書譜爾公司一致，其以涉案商標作為關鍵詞，生成了上述搜索結果。精卓公司還在上述搜索結果所顯示的創意主題和創意描述中設置了“書譜爾陶瓷泵”文字。書譜爾公司為此于2016年5月和7月多次向百度公司投訴該侵權行為，但直到2017年5月，該侵權行為仍然存在。書譜爾公司認為百度公司作為百度網站和百度搜索引擎的所有人和管理人，沒有盡到審查監管義務，且接到投訴后仍然沒有及時制止精卓公司的侵權行為，應承擔相應責任。據此，請求法院判令精卓公司、百度公司公開賠禮道歉、消除影響，賠償經濟損失30萬元及合理開支31500元。

【法院認為】

無錫中院一審認為：

1.精卓公司將“書譜爾”設置為關鍵詞及搜索項的創意標題、描述中使用“書譜爾”文字的行為構成商標侵權。精卓公司將“書譜爾”作為關鍵詞內容，會使相關公眾在利用百度公司搜索引擎搜索“書譜爾”時，首先搜索到的是精卓公司的網站網址，相關公眾點擊鏈接后會進入精卓公司網站中的企業宣傳和產品營銷內容，使得原本對涉案商標商品有了解意愿或購買需求的潛在客戶的注意力引至精卓公司生產的相同商品上，從而增加了精卓公司的交易機會。上述行為顯然是一種在網絡上將他人商標用于其自身商業活動的行為，應當認定為商標使用行為。同時，精卓公司作為百度推廣用戶，還在搜索結果的創意主題和創意描述中自行設置“書譜爾陶瓷泵”文字，該行為實質上系在網絡廣告宣傳中使用涉案商標的行為，會使人產生精卓公司系涉案商標商品的生產銷售者或其與書譜爾公司之間具有關聯關系的主觀認知，從而搶奪書譜爾公司的市場交易份額。精卓公司作為書譜爾公司的同業競爭者，明知涉案商標系書譜爾公司主要的商業標識，本應對涉案商標進行合理避讓，但其反而將涉案商標設置為網絡搜索關鍵詞，鏈接其網站，更在創意主題及描述中使用涉案商標，用于自己的商業宣傳，據此可以認定其主觀上具有攀附涉案商標商譽的故意，其行為不具有正當性。

2.百度公司應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百度公司在接到書譜爾公司第一次投訴后，讓書譜爾公司通過網絡提交了品牌保護申請及相關商標證明并表示會予以處理，但時隔近兩個月后使用“書譜爾陶瓷泵”進行搜索，搜索得到第一個鏈接仍為精卓公司網站的網址。與第一次投訴的情形相比，精卓公司僅修改了其創意主題，在創意描述中仍然使用了“書譜爾陶瓷泵”文字。無論精卓公司當時是否還將“書譜爾陶瓷泵”設置為關鍵詞，上述行為仍系未經許可使用涉案商標的侵權行為，書譜爾公司的投訴有事實和法律依據，百度公司應當對此采取必要措施。在書譜爾公司提出第二次投訴后，百度應當通過技術手段，使得精卓公司含有涉案商標的創意描述的搜索結果不再展現，百度公司亦有能力進行技術處理，但并無證據顯示其在受理第二次投訴后作出過相應的處理。因此，可以認定百度公司在書譜爾公司第二次投訴后，未采取必要措施制止精卓公司的侵權行為，導致損害的持續和擴大，依法應當承擔相應的連帶責任。

綜上，精卓公司、百度公司的涉案行為構成商標侵權，依法應當承擔賠償損失的法律責任。 鑒于涉案鏈接已無法展現，故對于書譜爾公司停止侵權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商標權為工業產權，一般不涉及人身權利，本案中亦無證據顯示涉案商標商譽因侵權行為而造成損害，故書譜爾公司關于賠禮道歉、消除影響的請求，不予支持。關于精卓公司的賠償責任，書譜爾公司關于酌情確定賠償數額的請求符合法律規定。法院依據涉案商標具有一定的知名度、精卓公司主觀上具有侵權故意、涉案侵權行為的性質及影響等因素確定賠償數額20萬元。書譜爾公司的律師費、公證費合計31500元系為本案訴訟支出的合理開支，依法應當列入賠償范圍。根據百度公司侵權行為的性質及與精卓公司侵權行為之間的關聯，百度公司應對精卓公司上述賠償金額中的5萬元承擔連帶責任。

精卓公司、百度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江蘇高院二審認為：

1.精卓公司的涉案行為構成商標侵權。首先，精卓公司設置“書譜爾”為關鍵詞及搜索項的創意標題等所指向的對象是精卓公司的網站，導致搜索“書譜爾”的用戶訪問精卓公司的網站，從而增加精卓公司交易機會。精卓公司以商業性目的利用“書譜爾”商標的聲譽來吸引消費者對其網站的訪問構成商標性使用。其次，雖然精卓公司網站中宣傳的產品是其自己公司的產品，但精卓公司在明知書譜爾公司為同行業企業，且“書譜爾”是書譜爾公司注冊商標的情況下，仍設置“書譜爾”為關鍵詞及搜索項的創意標題等，使第一位的搜索結果顯示精卓公司的網站，會使搜索用戶認為精卓公司與“書譜爾”存在某種聯系，進而產生誤解，引起混淆。因此，精卓公司的上述行為主觀上具有利用“書譜爾”商標、商譽的故意，客觀上增加了書譜爾公司的潛在客戶訪問其網站和產品的機會，導致書譜爾公司客戶的流失，損害了書譜爾公司的商業利益，構成商標侵權。

2.百度公司應當承擔侵權責任。首先，百度公司未能提供充分有效的證據證明其無法對涉及“書譜爾”的創意標題和描述進行抓取;其次，百度公司已經通過了書譜爾公司的品牌保護申請，精卓公司通過其注冊的百度推廣賬戶設置并上傳“書譜爾陶瓷泵”為關鍵詞，百度公司作為搜索服務行業的經營者，理應負有一定的注意義務并采取相應措施對相關的侵權行為予以審查及處理，且百度公司完全有能力采取適當的措施以避免精卓公司的侵權行為發生，并非被動地根據書譜爾公司的投訴內容采取單條鏈接的一一刪除。由于百度公司未能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制止精卓公司的繼續侵權行為，導致放任、縱容精卓公司再次侵權行為的發生及損害后果的擴大，故其依法應當承擔相應的連帶責任。

3.一審判決確定的賠償額并無不當。一審法院綜合考慮涉案商標的知名度、精卓公司的主觀故意程度及侵權行為的性質、百度公司的過錯程度以及書譜爾公司為本案支出的合理費用等因素，酌情確定精卓公司向書譜爾公司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231500元，百度公司對其中的5萬元承擔連帶責任并無不當。

一審判決：

精卓公司賠償書譜爾公司經濟損失20萬元、合理費用31500元，合計231500元;百度公司對精卓公司應付款項中的5萬元承擔連帶責任。

　　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合議庭：陸　超　李　駿　酆　芳

　　二審合議庭：湯茂仁　劉　莉　何永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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