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海瀾之家旗下潮流時裝品牌黑鯨HLAJEANS 2019年春季款式被指抄襲另一潮流時裝品牌ROARINGWILD 2018年春夏款式一事備受關注，從而引申至時裝設計是否應當受著作權法保護，以及應當如何受著作權法保護的問題。本文中，筆者將就這一糾紛所涉及的著作權法問題進行逐一解析。

內容精要

1.時裝設計的過程包括款式設計、結構設計、工藝設計和樣品制作。

2.時裝業界與法律業界對時裝設計是否納入版權的保護客體產生爭議。

3.時裝設計是通過設計者智力創造活動所創造出的具備獨創性表達的作品，理應作為“作品”得到版權保護。

4.版權制度對時裝的保護范圍是對現有設計元素構成獨創性表達的選擇與安排。

近日，海瀾之家旗下潮流時裝品牌黑鯨HLAJEANS 2019年春季款式被指抄襲另一潮流時裝品牌ROARINGWILD 2018年春夏款式一事備受關注，從而引申至時裝設計是否應當受版權法保護，以及應當如何受版權法保護的問題。本文中，筆者將就這一糾紛所涉及的版權法問題進行逐一解析：

時裝設計是什么?

服裝，廣義上指附著在著裝者身上的所有物品，包括衣服鞋帽和一切裝束， 如鞋子、帽子、箱包、首飾、眼鏡、香水等;狹義專指衣服。而 “時裝”則是指時興的、時髦的、富有時代感的服裝。兩者之間存在聯系，卻有略微不同。時裝行業具有金字塔式的分類模式，自塔尖到底部分別為高級定制、高級成衣、普通成衣，三者的時尚元素自底部到塔尖不斷增加，而設計上的變動亦隨之加快。

整個時裝設計的過程不只有款式設計，還包括結構設計、工藝設計和樣品制作：

第一步是款式設計。款式設計由造型設計與色彩設計共同組成。作為整個設計環節的先導，款式設計借助美術形式表達藝術性形象，從而確定造型、色彩、面料的選擇方案，并最終生成時裝設計圖稿。因而這個步驟是一種創造性的活動;

第二步是處于中間環節的結構設計。這個環節將借助工程制圖或實物試驗加以完成，最典型的即是將時裝款式圖分解成時裝結構圖，包含衣片結構和規格尺寸及相關文字說明。結構設計十分重要：既要保證實現款式設計的意圖，又要彌補其不足，同時要考慮合理性與可實現性;

第三步是工藝設計。作為實物環節，工藝設計是指投入于批量生產而制定的縫制工藝、操作規程、成品尺寸規格及搭配方法、輔料適用、成品質量檢驗標準等;

最后一步是樣品制作，即根據時裝效果圖、時裝結構設計圖及時裝制作工藝的要求，選擇適當的面料和輔料，通過剪裁和縫制工藝來實現時裝設計效果，從而最終完成成衣。

時裝設計行業一直存在這樣的循環：當新的時裝款式在國際頂級發布會、商業場合、媒體等公開場合上出現后，消費者的購買欲望得以激發，而此過程亦伴隨著成本相對較為低廉的仿制品的興起，繼而該時裝款式被大批的潮流跟風者追隨;最后隨著該時裝款式的廣泛普及，消費者失去興趣。

時裝設計應否受到版權法保護?

時裝業界與法律業界對時裝設計是否納入版權的保護客體產生爭議，也對如何以法律保護時裝設計業而產生不同觀點：

持反對聲音的人士表示，時裝設計行業屬性抵觸版權保護：首先，在沒有版權保護的情況下，部分具有創意的時裝品牌發布當季新款式后，其他品牌通過抄襲、參考、觀摩競爭對手的設計并與時尚媒體、時尚買手等“錨定”最新的潮流方向，從而在整個季度中形成一個特定的設計主題，以便消費者參考。其次，在時裝工業所呈現的金字塔內，時裝能夠凸顯購買者與他人不同的身份或者社會地位：一件時裝之所以具備相應的價值，從一定程度上講，正是因為追求潮流的人擁有而不追求潮流的人并未擁有所導致。但地位性商品的地位并非一成不變，其會隨著部分人的占有而增加。而隨著明顯抄襲原創商品并且價格低廉的仿制品在市場涌現并廣泛傳播后，早期追求潮流的人士則會轉向購買其他能夠彰顯社會地位的時裝。最后，許多所謂的仿制品并非采取點對點復制，而是吸收原先的設計元素后，重組相關的元素并制作出不同的衍生物。而這樣的復制行為不僅僅存在于不同的時裝公司之間，亦能在同一家時裝公司主線品牌與副線品牌的設計中找到，因此此刻的原創者可能在下一秒便會成為另一項設計的抄襲者。

但持支持聲音的人士則表示，利用版權制度保護時裝設計能鼓勵創作的積極性：一方面，潮流不僅僅起源于社會大眾的“羊群效應”，但同樣受惠于個體利用時裝表達獨特個性，從而與他人的品味有所區分。正如時尚雜志《Vogue》美國版主編安娜·溫圖爾(Anna Wintour)定義潮人為“一直追逐潮流卻又希望超越潮流的人”，時裝業界正是在社會大眾引導的潮流基礎上利用靈感來源、改編、參考或者混搭等方法避免抄襲他人設計，進而凸顯自己的設計，并引起消費者的關注。另一方面，個人在有意或不經意間受到其他風格的影響，模仿他人的風格，這與設計抄襲不一樣，設計抄襲更多地是直接抄襲原創設計。設計師通過利用靈感來源、改編、參考或者混搭等方法完成設計，往往能讓消費者注意到新、舊設計之間的關系與區別。

時裝設計是否屬于版權法的保護客體?

版權保護的基本對象是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一般是指通過語言、文字、符號等形式來反映作者的思想情感或對客觀世界認識的智力創造成果。就版權保護而言，時裝設計作品的獨創性，并非指設計作品所表達的思想觀念是原創的，而是指設計者對特定創意和構思的“表達”是原創的。從上述時裝設計的一般步驟來看，時裝設計無一不展現設計者的獨創表達：首先，在款式設計的過程中，設計師利用美術形式表達其審美觀念，從而滿足了消費者的審美需求;其次，在結構設計步驟中，設計師必須根據不同人的形體特征以及每個人各種各樣的形體活動特點進行裁量，即“量體裁衣”;再次，在時裝設計成型的過程中，時裝設計者對于面料的肌理、物理性能、可塑性等因素都要做出選擇和判斷;最后，作為時裝設計最終目標的成衣，更屬于設計者審美觀念最直接的表達，是一種典型的造型藝術作品。可見，時裝設計是通過設計者智力創造活動所創造出的具備獨創性表達的作品，理應作為“作品”得到版權保護。

盡管目前只有法國、摩洛哥等少數國家在立法中明示時裝設計受版權保護，但諸如德國、俄羅斯等大部分的國家將時裝設計納入實用藝術作品以作保護。在我國，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的胡三三訴裘海索、中國美術館侵犯著作權糾紛案二審《民事判決書》亦確認具有較強藝術性和獨創性的服裝藝術作品屬于受著作權保護的實用美術作品。

時裝設計的保護范圍應當是什么?

筆者認為，設計師于時裝上使用的大部分設計元素都并非嶄新表達，因此諸如條紋、輪廓、剪裁等無法得以保護。但是結合以上時裝設計保護的原則可以看出，版權制度保護的正是構成獨創性表達的對現有設計元素的選擇與安排。

這個原則在1994年發生的“Yves Saint Laurent訴Ralph Lauren”一案得以明確反映。早在1970年，法國品牌YSL創作了一款以男式無尾晚禮服為原型而設計的黑色無袖晚禮裙，引起市場極大回響，而這個款式也被YSL于1992年的系列中再次使用。同年Ralph Lauren亦售賣一款相同設計。因此，YSL便到法國法院控告Ralph Lauren侵犯其版權、設計與不正當競爭。盡管兩項設計的布料、口袋、翻領的長度、紐扣的顏色等微細部分都有所不同，然而法國商事法庭認為時裝設計的版權保護并不覆蓋諸如紐扣、口袋、裝飾等一般特征，但由于YSL的剪裁風格具有獨創性表達，而Ralph Lauren的設計與YSL的設計無法在各自表達之間產生“實質性區別”，“一般受眾”無法區分二者的區別，因此YSL的設計根據法國法律享有版權的保護。同樣的情形亦發生在“Foley & Corinna訴Forever 21”、“Jonathan Saunders訴Forever 21”等案件中。

當然，正如上述的時裝設計行業金字塔所述，不同種類的時裝設計作品的設計元素數量不同，高級定制與高級成衣、普通成衣相比，其獨創性表達相對更為豐富，受保護范圍相對也更大。

來源：IPRdaily

作者：鄧力行 蘭臺知識產權團隊

編輯：IPRdaily王穎 校對：IPRdaily縱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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